文/马于强
吴昌硕是中国书、画、篆刻史上的最后一位古典大师,也是近现代书、画、篆刻领域中的第一位领军人物。有许多关于古代书、画、篆刻史的著作以他为终篇,也有许多关于近现代书、画、篆刻史的著作以他为起始。同时,在书法家眼中,他是一位开山立宗的书法家;在画家眼中,他也是一位开山立宗的画家;而在篆刻家眼中,他同样是一位开山立宗的篆刻家。所以,即使是研究吴昌硕的专家们也常常说不清他在哪个方面更加出类拔萃。因为,他在各个方面都是旷古少有的天才,各个方面都难分高下。
吴昌硕(1844—1927),初名俊,又名俊卿,字昌硕,浙江省孝丰县鄣吴村(今湖州市安吉县)人。晚清民国时期著名国画家、书法家、篆刻家,“后海派”代表,杭州西泠印社首任社长,与任伯年、蒲华、虚谷合称为“清末海派四大家”。
吴昌硕十七岁那年,太平军到浙江,湖州一带因有反动绅士想效忠清廷,组织团练,奋力抵抗,战争异常激烈。吴昌硕一家只好四处逃亡,流离失所。结果在逃亡途中,吴昌硕的祖母、母亲、哥哥、妹妹以及自己的未婚妻先后死于饥馑,只有父亲和他本人五年后才生还故乡。在逃亡的时间里,他曾替农家做短工,所有农活,样样会做,吃尽了苦头,因此身体与精神都得到了锻炼。
这段艰苦的经历对他的人生观与世界观有着极大的影响,对他的诗书画印各项作品高风格与大气魄的形成,也有极大的关系。
就书法艺术本身而言,传统是书法的血脉,没有或者忽视传统,书法艺术就是无源之水。可以说,对传统学习研究水平的高下是判断书法家书法渊源和发展潜力的重要标志,对传统认识和理解的深度及其是否具有“敢为天下先”的创造精神将最终决定书法家的艺术造诣。
在美国波士顿博物馆藏有吴昌硕题匾“与古为徒”,这可以代表其书法的基本艺术判断和艺术追求。他坚信传统是书法之源更是书法之根。即向古代一切优秀的法书碑版学习,去粗取精,为我所用。这就是吴昌硕的“尚古之心”。他深深地根植于古代优秀的法书碑版之中,嗜“古”如命地学习,体现出的是一种毕恭毕敬的临摹和追随。他在《刘访渠检其师沈石翁手书〈兰亭书谱〉索题》中也提出了他的“尚古观”:“卅年学书欠古拙,遁入猎碣成碔趺(似玉的美石)。敢云意造本无法,老态不中坡仙奴。醉后狂谈供大笑,古有仓颉还佉卢(古印度文)。鼎铸重屋钟铸凫,书中之画靡不无。笔则弩驱豪则铺,一波一磔皆奇觚。”
吴昌硕的书法造诣是近现代书法史上的一座高峰。其篆书、隶书、行草书及楷书均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尤其于篆书用功最甚,笃嗜《石鼓文》,在凝重中透出酣畅之气,形成了自己的丰美郁勃的面目。总的来说,吴昌硕的书法气息高古,具有鲜明的个性特点。一是金石气息浓厚。吴昌硕书法艺术风格的第一大特色是有浓郁的金石气息。吴昌硕自言“曾抱十石鼓”,十分向往石鼓文那种淳质的风格。为了追求这种淳质的风格,吴昌硕提倡书法要法古,排斥晚清帖学的柔媚之风。吴昌硕书法的金石气息开拓了中国书法风格的新境界。自吴昌硕后,中国传统书法美学又多了金石气息这一风格与评价标准。
其次是笔力雄浑老辣。吴昌硕书法的第二大特色是笔力雄浑老辣。观察吴昌硕的书法作品可发现,他笔下的气息非常浑厚老辣,极具浑圆、雄强的力量感,一笔下去,浑金璞玉,力透纸背,又意蕴丰富,气象万千。这与吴昌硕身处的时代与他个人的学养是分不开的。吴昌硕所处的时代,正是中华民族面临严峻危机的时代。作为一名有责任心的知识分子,吴昌硕认为需要以各种方式提振民族精神。作为传统知识分子,吴昌硕深受孟子的心性思想及宋明理学的影响,认为此时中国人应当善养浩然之气、刚强之气,不可屈服于恶劣环境。这种精神在吴昌硕的书法上即表现为拒绝柔媚之风,强调雄浑刚劲。
再次是力求古朴雄奇。吴昌硕本性十分好古,认为书法最高尚的境界应该是质朴、古拙、雄强。他认为,今人的书法成就无论如何都不能与古人相比,只有经过岁月风霜的古人才能达到真正的古朴。同时,吴昌硕认为石鼓文是中国古代书法里古朴风格的代表,因此他数十年如一日地临摹古代的石鼓文,着意追求达到石鼓文那种古茂雄奇之境地。通过吴昌硕的努力推广,石鼓文这种古老的中华书法体在晚清民国时期获得了新生。
吴昌硕追求的这种古朴与刚健并存的风格,与明清帖学妍丽、精巧、柔媚的风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